36岁的我,还在IT里面留恋着技术。我不是什么技术牛人,只是不愿离开。搞硬件的朋友对我说:“我以为你是搞硬件的,没想到你软件方面这么厉害?”,搞软件的朋友对我说:“我以为你只是搞软件的,没想到你硬件方面这么强?”。我听到后,其实很酸,如果他们能交换一下位置来说的话,那么我就是牛人了。
在我们那个年代,计算机专业感觉就是塔尖上的学科,高高在上。了解的人很少,学的人也不多。不多的原因是学习资源匮乏,想投身的人多,但门又太窄。那时候大学里的计算机专业要学的知识都是比较广而杂,什么东西都象蜻蜓点水一样泛泛地点一下,不象现在这么细和专,而我们更象一个杂家,而不是一个专家。所以在那个混沌初开的年代,要想做一个牛人其实很简单,随便找个领域,扎进去,你就是先行者,说不准N年后,还能得一个XX之父,XX之母的美称。
曾记得有一位师兄在那个还是用DOS的年代,写了一个病毒并传播了出去,以至于我们大学的名字出现在美国公布的计算机病毒的列表中。那时候我们一位老师很幽默,对我们说,你们做坏事,千万不要留名,更不要把学校的名字留下,这种被查到的概率实在太高了,这可是遗臭万年的。而当时的我总觉得这位师兄是一位人物,尽管他经常被公安局带去问话(原因是他写的病毒出现变种,公安局的同志要确认是不是师兄所为)。
计算机病毒是计算机领域中的叛逆者,而正迎合叛逆的我。在大一的第二个学期,刚学会BASIC的我,就啃起了8086汇编语言,因为那时候写病毒一定要用汇编。病毒的神奇与诡异,就象魔戒一样吸引着我。幸运的是我没有变成咕噜,没有写出一个病毒来,但我曾为一个病毒写过杀毒软件。研习病毒过程也是我对计算机软硬件架构了解的过程,在走向歧途的过程中,却学会了不少傍身的利器,这让我深深明白一个道理:过程比结果还要来得重要。当我们的结果已经不再是我们的目标时,我们就应该好好地享受其过程。以至于在后来我的每一次角色转变时,我都会对自己说,这一次只是过程的一部份,来日方长,我还能输得起,只要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。
我是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成长的人,而且计算机的书籍也很少,以至于你可以用不到一个下午就能把一个全国第10大的图书馆内的计算机书籍搜一遍,而且基本上找不到一本一年内出版的新书。就算偶有新书,也好象孔乙己的茴香豆一样珍贵。而市面上卖的计算机书籍除了贵以外,最头痛的就是里面的翻译比原文还要让人难以理解,而且例程也都执行不了,因为翻译书籍的人根本不懂计算机。一个很尴尬的事实是我的很多计算机知识都是外行人教会的。
有一次在学校的图书馆找到了一本很奇怪的英文书,里面说到一个软件和我们所用的DOS完全不一样,全图形化的,而且有很多实用的工具。它的名字叫做:Windows
2.0。一个很奇怪的名字,据说是当初开发小组觉得自己正在开发一大堆窗口,所以干脆加上复数就成了名字了。我四处打听这个工具,最后从一个朋友的朋友那里打听回来说,我用的那台286的机器,只有1M内存,没有硬盘是跑不起来的。至少要386,2M内存,带一个10M的硬盘。要知道在那时候,这可是中高端配置。DOS的全英文环境,包括太专业的命令是很多人学电脑的门槛,Windows却铺平了道路,这不得不配服盖茨的拿来主义。不过在1年多后,我终于用上了Windows
3.2中文版。计算机行业就是这样一直加速地在向前发展的行业,更新换代之快,是传统行业没法相比的。现在一台电视机大概可以用5-10年,一台空调机可以用10年以上,一台冰箱可以用20多年,但一台电脑在不少企业的折旧年限也就3-5年。或许在大家面前也只有那张放电脑的桌子是最耐用的。IT变化之快,快到少有公司会把IT
Planning计划到3年之后,除非是新成立的公司。这也是为什么IT里面年青人多的原因之一,因为在IT里面,经验有时候是不可靠的,要在IT能继续混下去,不是看你累积的知识有多深,而是你适应变化的能力有多强。
尽管IT发展迅速,但是有些东西其本质是变化不大的,关键是你是否能抓住要领。曾有一次面试,面试官问我:你会哪些计算机语言?我的回答是:"两种,一种是面向过程的,另一种是面向对象的。面向过程的C,脚本语言等都是一样的,而C++为代表的OO语言也是一样的。在我眼里,语言之间没什么区别,区别只是在思想上。",就凭着这一句我混进了那家公司,之所以说是混进去,是因为那句话我是急智想出来的。但后来的工作中,我觉得这句话是对的。网上很多程序员,大学生经常会问,应该学什么语言有前途,学什么语言不落伍。我真不明白多学几种语言有多难?同时也不明白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?还有人问我,汇编有什么用?我告诉他,我学习汇编后最大的收获是:当我写C的程序时,就仿佛能看到每一句C语句编译后的汇编代码。就好象黑客帝国的Neo看到满世界的0,1码一样。这不是我有多牛,而是C语言的确很强大。我一直觉得那些取消指针的倡导者肯定是没学好汇编语言,因为指针是C语言里面的精髓所在。存在就是合理的。
还记得多年以前,曾工作过的一家香港公司的大陆区经理对我说:"你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,很不错啊,知道吗?在香港总公司里面很多程序员都不是读计算机的,有化学的,物理的,他们觉得做编程比原有的好找工作,工资高......",说了一大通,我最后明白他说什么了,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:我是拿着白领的工资干着蓝领的活,我不应该再做编码的工作,应该做更多比编码更重要的事情。没办法那个年代是工作找人,不是人找工作,能找到人做蓝领的活就算给白领的工资也是值得的。
现在IT缺人,其实缺的最多是中层,那些长期从事IT工作而累积沉淀下来的经验需要经过多年才能升华。一个好的系统架构师,一个好的业务分析师,一个好的项目经理,对于一个项目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。程序员的门槛其实并不高,但却是一个易学难精的行当,而架构师/分析师则是精益求精的结果。35岁IT人的门槛其实已经宽敞了不少,可是门外的人实在太多,能挤进来的人又是何其的有限。我不知道现今这么多望着35岁IT的门槛就绕路的同行们,是否也是因为看到了拥挤的人群而放弃了自己的最后一班地铁。可能“前辈”的称呼对于很多人来说,只不过是长江后浪所簇拥着的那一束浪花,随时都有可能被翻侧回江底。IT的快车很快,我常看到不少人摔落下去,但又有不少身手敏捷的人跳了上来。车厢是比以前大了,但空间还是有限的,好的位置也不多,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占得住坐得稳。IT的知识半衰期很短,短得可能有些知识还没来得及让你了解清楚就被淘汰,年青人和我们这些老人的距离只有几年,甚至更短。所以IT这个行业永远是充满希望,机遇与挑战的。
我的那一代是幸运的,我们没有英语考级的压力,没有就业的压力,没有40/50们的改革阵痛,享受着几乎最后一趟的福利分房的尾班车,享受着体制变革的红利,糊里糊涂地活在一个充满了希望与期盼的时代。搭着IT的快车,飞驰到现在。我不知道我是否也拥有一个幸福的终点站,但我却很享受现在这个旅程;或许在下一个站台我终于换乘另一班列车,和别的前辈们一样开启一段全新历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