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鞋
有次下班瓢泼大雨，想到宿舍不远且路面平滑，干脆光脚走回去。提着装鞋的塑料袋在马路上走了不远，脚就硌得发疼。然后想起山林间、旷野里或徜徉或飞奔的走兽，想起从同样光脚到穿上鞋子的人类，直让我感叹鞋子可以算是有史以来人类“最伟大的发明”之一。
纵观人类历史，除了传说中的霍比特人，体面人固然西装革履，再不济的贫寒人家——哪怕去讨饭——走路也得穿鞋。鞋子在历史上可说是一个浓墨重彩的存在。汉初留侯张良，通过给一个老人捡鞋、穿鞋习得《太公兵法》；远去不久的长征，一个个战士靠草鞋走过了两万五千里；几十年前轰轰烈烈的运动，靠给异己脖子上挂鞋子昭示他们的“罪恶”……
然而，关于“鞋”的话语，大都不怎么好。《淮南子·说林训》有“削足适履”；“履上殿”竟然是一种恩赏；就连乱搞莮釹关系，也用“破鞋”指代。
初次看到“破鞋”一词，是在《芙蓉镇》。胡玉音和丈夫起早贪黑靠卖米豆腐攒了点钱，盖了间新屋——悔不该哟，是在运动前夕——运动开始后，被定性为新富农，然后批斗、劳改，还被诬蔑和秦书田搞破鞋。
俗话说“冤枉你的比你自己还知道你的冤枉”，然后呢，怎么破？像《让子弹飞》的六子那样拿命证清白吗？且不说看客们压根不在乎你是不是清白，几乎所有情况下是没法证明的；何况话语权也不在你手里。一部分人碎骨粉身地“要留清白在人间”，但是看到秦书田的做法时，我是很佩服的：你们不是无中生有我们搞破鞋吗？那就真搞给你们看。他们这种结合被称为“黑鬼夫妻”，连这四个汉字都透着浓浓的恶毒。
在螳臂当车的洪流面前，逆来顺受未尝不是一种好的生存哲学。“天下有大勇者，卒然临之而不惊，无故加之而不怒”，这种坚忍不是一般人能做来的，也是我十分钦佩的理由。
秦书田说：“活下去，像牲口那样地活下去。”无独有偶，杰克·伦敦书写《热爱生命》，小李子莱昂纳多·迪卡普里奥演绎《荒野猎人》，他们都向我们展示了对“活下去”的坚持；如果认为这是艺术虚构，那就想想长征两万五，想想朝鲜长津湖。所谓“三十年河东，三十年河西”，所谓“天道无亲，常与善人”，所谓“否极泰来”，活下去才能看到明天的光明。
现今，除了追求时尚·美的人，以及某些族控，应该很少人意识到鞋子的存在吧；不过这并没有什么，就像每个人一时不可或缺的水和空气，谁会在意呢？
2021.10.1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