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很长时间,林谷雨都没有再见到过小夏,当他试图主动联络她时,才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。他们就像是生活在鱼传尺素年代的古人,见面全是无心的邂逅,而一别就是山长水阔。对面居民楼已经排除危险解除了封锁,他去敲她房间的门,无人回应,问周围的邻居,竟都不知道隔壁搬进来一个年轻女的,只道从来没见过那房间开过门。
一天午后,林谷雨从仓库回到办公室,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张朵云轩信纸,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:子时三刻,北门怪柳下见。没有署名,但他丝毫不怀疑是谁。林谷雨好不容易捱到午夜摸黑出门,从家里走路到约会的地点,那条胡同幽深且多岔,此时已经没有行人里,一路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。月光被茂密的树枝筛过,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投下深浅不一的暗影,像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,漫过街巷,直往幽深处去。回过头可以看到几个孤零零的路灯悬在高高的院墙上,有点像吊起来的人头。那怪柳在谢宅北门后头,得名于其弯弯曲曲的树干,和从中间延伸出来的粗大树瘤,像是受过严刑拷打的烈士一般。林谷雨立在怪柳下想四处张望,冷不防被人在后面捂住眼睛。
“来者何人?”
“民女夏雨荷是也。”
林谷雨反手捉住小夏的胳膊,将其差点扑倒在地。小夏从地上半蹲着站起,娇声到:“官人为何对我这般粗鲁。”林谷雨说:“这么晚了,你若是良家姑娘怎可能在此出没,由此看你必是妖女。”小夏道:“是善是歹,官人跟我走一遭便知。”
小夏拉着林谷雨的手进了公寓,轻手轻脚地上楼,但并没有停在她住的楼层,林谷雨正欲发问,不料小夏转身对他“嘘”了一声,只好作罢。
再向上走了一层,小夏停在402室的门口,那是之前出事的房间,门上还贴着两道鲜红的封条,小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,望门所里轻轻拨弄了几下,就听到了锁芯弹开的声音。
“你到底进不进?”小夏望了一眼站在门口心神不定的林谷雨,有点不耐烦地说。林谷雨犹豫了一会还是跨入了门里。虽然那个事件已经富哦去了很久,但房间里依然保持着惨剧发生后的样子,四面墙壁千疮百孔,露出了里面的红砖,原来窗户的位置只挂着一小块摇摇欲坠的菱形玻璃,月光长驱直入,把满地的碎玻璃渣照得闪烁不定,如同水银泻地。客厅中央沙发的表面被撕开了几个裂口,发黑的破棉絮像喷溅一般撒的到处都是,烧焦的电视和家具则都安稳地放在原来的位置,依稀能辨出旧时的模样。他们每走一步都要提防脚下的安全,林谷雨不小心踩到一块红色的柔软物体,吓了一跳,接着月光仔*一看才知是块破布。
“我见过这里的女主人,长得很漂亮又有气质,每天几乎不出门,在房间里放莫扎特的钢琴曲,她有时还会在阳台上跳起舞来,像是学校里的舞蹈老师。那个男的总是在傍晚时候过来找她,两个人打扮得整整齐齐再出门,手牵手,非常恩爱的样子。事发前几天,他们一直在争吵,那个男的还动了手,邻居上门劝过,差点要拨打110.我好几次听见她在楼上大声喊,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,我要死了你也逃不了。她男人好多天没有出现,直到那天喝得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,把门敲得噼里啪啦响,之后有撕打和哭喊的声音,到了半夜才消停下来。第二天一早就发生了那件事,我躺在床上看书,听到楼顶一阵巨响,几乎同时整栋楼剧烈晃动了一下,我就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