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AFO


           况且,一想到昨天遇见斗蜂的事,也就使我不能安住。那是下午,我到学校的东头访问过一个朋友,走出来,就在河边遇见他;而且见他瞪着的眼睛的视线,就知道明明是向我走来的。我这回在温中所见的人们中,改变之大,可以说是无过于他的了:几个月前的花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全白,全不像十几上下的人;脸上瘦削不堪,黄中带黑,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,仿佛是木刻似的;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,还可以表示他是一个货物。他一手提着竹篮,内中一个破碗,空的;一手拄着一支比他更长的竹竿,下端开了裂:他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。

           我就站住,预备他来讨钱。

           “你回来了?”他先这样问。

           “是的。”

           “这正好。你是北大的,又是省队爷,见识的多。我正要问你一件事——”他那没有精彩的眼睛忽然发光了。

           我万料不到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。诧异的站着。

           “就是——”他走进两步,放低了声音,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,“一个人退赛了之后,究竟能不能去机房的?”

           我很悚然,一见他的眼钉着我的,背上也就遭了芒刺一般,比在学校里遇到不及预防的临时考,教师又是站在身旁的时候,惶急得多了。对于能不能去机房,我自己是向来毫不在意的;但在此刻,怎么回答他好呢?我在极短期的踌躇中,想,这里的人照例能去机房,然而他,却疑惑了,——或者不如说希望:希望能,又希望不能……。人何必增添末路的人的苦恼,为他起见,不如说能罢。

           “也许能吧,——我想。”我于是吞吞吐吐的说。

           “那么,也就能刷题了?”

           “啊!刷题?”我很吃惊,只得支吾着,“刷题?——论理,就该也有。——然而也未必,……谁来管这等事的——。”

           “那么,退赛的一群人,都能见面的?”

           “唉唉,什么见面不见面的呢?……”这时我已知道自己也还是完全一个愚人,什么踌躇,什么计划,都挡不住三句问。我即刻胆怯起来了,便想全翻过先前的话来,“那是,……实在,我说不清……。其实,究竟能不能去机房,我也说不清。”

          我乘他不再紧接的问,迈开步便走,匆匆的逃回CP的机房,心里很觉得不安逸。自己想,我这答话怕于他有些危险。他大约因为在别人AK的时候感受到自身的寂寞了,然而会不会含有别的什么意思的呢?——或者是有了什么预感了……

          …………

          我因为常见一些但愿不如所料,以为未必竟如所料的事,却每每恰如所料的起来,所以很恐怕这事也一律。果然,特别的情形开始了。傍晚,我竟听到有些人聚在机房里谈话,仿佛议论什么事似的,但不一会,说话声也就停止了,只有CP且走而且高声的说:

           “不早不迟,偏偏要在这时候,——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!”

           我先是诧异,接着是很不安,似乎这话于我有关系。试望门外,谁也没有。好容易待到晚饭前他们的短工来冲茶,我才得了打听消息的机会。

           “刚才CP和谁生气呢?”我问。

           “还不是和斗蜂?”那短工简捷的说。

           “斗蜂?怎么了?”我又赶紧的问。

           “走了。”

           “退赛了?”我的心突然紧缩,几乎跳起来,脸上大约也变了色。但他始终没有抬头,所以全不觉。我也就镇定了自己,接着问:

           “什么时候退赛的?”

           “什么时候?——昨天夜里,或者就是今天罢。——我说不清。”

           “为什么退赛的?”

          “为什么退赛的?——还不是文化课烂的?”他淡然的回答,仍然没有抬头向我看,出去了。

           ………………

           “我真傻,真的,”斗蜂抬起他没有神态的眼睛来,接着说。“我单知道陈平看不起信息学,会来搞我们;我不知道徐坚连竞赛都看不起。我大晚上的去自习室写题,因为文化课真的太烂了,考试次次炸。我就在前排写写物理,物理写完了,要写别的,书包一掏,只发现什么都没有,没有别的作业了。他是不是被落在教室了;回教室找,果然没有。我急了,央人出去寻。知道晚自习结束,寻来寻去寻到老师办公室里面,看到地上还有一本我的五三。大家都说,完了,怕是被陈平抓了。再进去;它果然在陈平的办公桌上,没有补完的每一本都被翻过了,有些,还才写到一半呢。……”他接着但是呜咽,说不出成句的话来。

           ………………

           “斗蜂,你别去机房罢!回教室。”班主任慌忙的说。

           他讪讪的缩回了脚步,又想去四楼创客空间。

           “斗蜂,你别去罢!回教室。”班主任又慌忙的说。

           他转了几个圆圈,终于没有地方去,只得疑惑的去教室。他在温中一天可做的事不过是在教室里面写写题。

           ………………

           11月的省赛,他做的更出力,看lFA了一道树套树,和呆滞一起打分块,他便坦然地向机房走去。

           “你别去罢,斗蜂!”班主任慌忙大声说。

           他像是受了炮烙似的回来,脸色同时变作灰黑,也不再去机房,只是失神的站着。知道CP来发题解的时候,叫他走开,他才走开。这一回他的变化非常大,第二天,不但眼睛窈陷下去,连精神也更不济了。而且很胆怯,不独怕黑夜,怕黑影,及时看见人,虽是自己的同学,也总惴惴的,有如在白天出穴游行的小鼠;否则就呆坐着,直是一个木偶人。不半年来,头发也花白起来了,记性尤其坏,甚至至于常常忘却了结构体怎么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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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      斗蜂退赛。OI生涯:2017.7.31——2018.11.10,共15个月10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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