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天,会发现,现实的世界越来越大,属于个人的世界就越来越小,到最后,所在乎的就那么一点了,而这一点点,一旦失去,人就会完了。不是死,是完了。
冯尼古特的《茫茫黑夜》:“海尔格和我组成的两人国——它的领*土,我们如此小心翼翼地保卫着的领*土,没有超过我们大双人床的范围。”
“我”用妻子的爱情小国度,来保护他们在疯狂的世界里幸免于难。妻子死于战*争*炮*火,“我”成了一辈子的无国游民。冯尼古特痛恨一切毁灭生命,摧残人性美好的东西,不管它们打着什么旗*号。他自称“没有国*家的人”。他对人类文明前景满怀丧气,但他说“如果可能,就去爱吧,它对你有好处。”
我猜他的意思是这样的:世界太疯狂了,太荒谬了,作为一个人,一不小心就会没顶。就像生化危机,哧的一声,你被咬了一口,你就只能口眼歪斜,目光笔直,四肢僵硬地走路了,你还以为是正常的,不知道已经被某种东西寄生了。再也没办法过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不仅仅如此,面对世界,爱很有可能是最后的武器。不是金钱,不是权势,甚至也不是公*理、正*义、理想之类——它们都不具备活生生的温暖,不可触,不呼吸,失去之后你也会悲痛欲绝,但不会仅凭着对其的回忆也能安抚余生中每个惊悸的夜晚。
“爱”,它是这样的,是在被爱之物离去之后仍流淌在血里的东西,随垂老的呼吸循环,在这衰朽之身的最深处,供养着珍稀的生之嫩芽。
这只是口号。真实情况是以下这样的——
我们的年轻时光,被回忆起时竟那样荒凉,找不到可后悔的,也找不到不后悔的东西。总之都是说不清值不值得垂吊之物的遗迹。“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,梅花便落满了南山。”多么振奋人心的自怜自艾,他的人生里竟然有那么多值得悔恨的事!
为什么在生命尽头要留下那么多后悔!
好吧,不管怎么样,都不是我们的错,只是生命轨迹如此。年轻本身毫无建造而具备破坏性,年轻时并不懂得爱,后不后悔,都一样,在最初的岁月,生命像海上随波逐流而来无数花朵,建立在水面之上的绚烂,仅此而已。抓不抓住它们,结果都差不多。
所有的花都将枯萎,而我们将站在滩涂上,站在岩礁上,站在又咸又冷的海水里,那时候,我才清清楚楚看到了爱,轻柔得像落在脸上的一丝雨线,温暖得像小时候父母的手。
它一定包含爱情,但不仅仅是爱情。它曾附著在那良人的身上,良人离开了,山坡上长满了香草。
爱到底是什么?爱是很多年后我才确定我经历过的东西,并为之永无遗憾。如果一定要用语言下定义,它曾经被说成这样的:
“爱是恒久忍耐,又有恩慈;爱是不嫉妒;爱是不自夸,不张狂; 不作害羞的事,不求自己的益处,不轻易发怒,不计算人的恶,不喜欢不义,只喜欢真理;凡事包容,凡事相信,凡事盼望,凡事忍耐。 ”
“爱是永不止息。”